关于缓慢的对谈
NigelCabourn
关于周游世界与讲述故事
与NigelCabourn在一起，如同被一场小型龙卷风裹挟。他说话滔滔不绝，与每个人很快结交，并且，他也承认，自己“就像格林兄弟《德国故事》中穿花衣的魔笛手。我们有时不得不从在他身边出没的摄影师、面料商、出租车司机、无数年轻美貌的女孩子那里抢夺他的注意力，所有人即刻成为他的新朋友，他为人的魅力由此可见。他说话坦率直接，眼睛熠熠闪光。Nigel“周游世界，与人交谈”，与此同时，建立自己的小帝国。他出道超过四十年，坐观业内潮流变化。他对经典军装和登山装束的忠实诠释，使他在日本成为名人。如今，他大半时间用于旅行，与各地的忠实信徒和新入迷者倾谈。你或许以为这些奔波对这个已过退休年纪的老者来说，当属艰难。你错了。夜深时，Nigel亲自送我们回家，他走路如此疾速，我们比他年轻四十岁，兀自追赶不及。上一回看到他，他正走在巴黎RuedeRivoli路上，身上的迷彩夹克在风中飘动，像小圆点一般很快消失在视线中……
对谈三方：
NigelCabourn：以外套设计以及对古着的热爱而著称的英国设计师。
DavidMyron：巴黎橱柜制作人与布景设计者。
AnjaAronowskyCronberg：Vestoj杂志主编兼出版人。
Anja：您近来声名大噪——原因是什么，你认为？
Nigel：我曾历经不少起伏，不过，我拥有自己的个人品牌已有四十三年，如今这样的人屈指可数。我花了整整六十三年时间才琢磨出来，因此我并非聪明绝顶。我今年65岁，在60岁左右开始真正出名。我也纳闷，“怎么突然间就一夜成名了呢？”我意识到因为我平易近人。我个性十足，有足够见解，并且热爱自己所做的。我周游世界，很多人都知道我。很多人为我拍照留影。这些都是品牌的一部分。至少我的品牌具有个性。它就像我本人。一娘们。（笑）
Anja：你从何时开始以古着为设计元素？
Nigel：哦，我最初热爱流行音乐。–年，英伦流行音乐简直太他妈才华横溢了！我那时候念时装，所有人都对鲜花权力（flowerpower）着迷。我去念时装设计，完全是为了泡妞。我17岁左右时遇见一男孩，他告诉我，“你得去上这所大学。那儿全是妞！”他没骗我。但很快我意识到自己想设计男装，当时在纽卡索这难以想象。其他人都在设计女装或者童装。我也不像多数男设计师那样是同性恋者。他们都设计女装，因为他们自己想像女性那样着装，看上去像女性。因此，我很难找到灵感。年，当我来到巴黎，我看到的都是高级定制沙龙，金碧辉煌，镀金椅子，大落地镜——在我眼中，一地鸡毛（itwasallcrap.）我心想，“这都是什么啊？我怎么混到这儿来了？”
Anja：镀金椅和落地镜显然并未让你就此放弃时装……
Nigel：这是真的。大三时，我开始创业。我在本地生产，在方圆40英里内销售。年，我遇见了PaulSmith，他成为我的代理人——他把我介绍到伦敦的商店。事实上，Paul给我看了第一样古着——我直到年才知道有古着的存在。
David：什么样的古着？
Nigel：羊皮翻毛领飞行员夹克（RAF夹克），绿色短款，有系扣与胶带。Paul送了给我，我由此挖到金矿。我发现那系扣与胶带之后，第二年设计了一系列类似款式——算是始作俑者。
Anja：在你发现古着之前，你设计的衣服是什么样的？
Nigel：刚出道时，我的设计灵感源于流行音乐，但七十年代中，我有些找不到北。我发现古着后，迅速重上轨道，再也没回头。
Anja：你说“找不着北”，意思是？
Nigel：好吧，–年间，我在巴黎作展示。我都记不起来当时自己设计了什么。生活对我来说总如急流猛进，从无悠闲时分。我总是奋勇向前。每个人都觉得我靠嗑药！（笑）真相是，我唯一的药物是运动。
Anja：运动？真的啊？你平常运动常规是？
Nigel：几年前，我读到一本书，上面写道，假如你想永葆青春，每周六天都得运动。我琢磨，“那就这么着！”如今，我每天早上5:30起床锻炼。出门旅行时，带上十磅重的健身球，背着球跑。在家时，我有三位教练：拳击，乒乓，网球。我每天训练两小时，每周六天。
David：哇，这可太惊人了！不过话说回来，谈到时装，你如何决定着重在哪些历史年代？
Nigel：我着重考虑当时所发生的事件。对我来说，年代，是关于罗伯特·斯科特（RobertFalconScot）和英国赴南极探险之旅，年代是关于乔治·马洛里（GeorgeMallory）攀登珠穆朗玛峰，年代则是关于艾德蒙·希拉里爵士（SirEdmundHillary）成功登顶珠峰。我总是从某位人物开始。我甚至设计了一个基于我父亲的系列——你知道，二战时候他在缅甸。
David：你考虑过那些古着的设计师吗？
Nigel：这个想法很棒。比如说，登山装束通常是由某位探险者设计。衣物也常常传给后人。但像攀登珠穆朗玛峰这样的探险之旅，装束设计也许得雇用科学家做参谋。我设计的珠峰连帽长大衣（theEverestparka），最初源于一家名为Fairydown的新西兰公司，他们设计睡袋。
Anja：你很多衣服仍在英国制造，为何这对你来说很重要？
Nigel：因为我是个臭老头啊。（笑）英国是我的传统，我这么做，也是因为我可以掌控，衣服得看上去出色，并且令我骄傲。我不想在中国制造。
David：你也在日本生产部分衣服，对吧？那是如何开始的？
Nigel：我在日本有合伙人，六家店，全职团队。我每年去日本五次。我太太、孩子以及所有一切全在那儿。我这只是开玩笑！（笑）
Anja：你在日本是如何壮大的呢？
Nigel：年起，我在巴黎展示设计，有位日本人来到我的摊位，他爱我的衣服，想要做我的日本代理。我是最早进入日本市场的欧洲设计师之一。MargaretHowell比我稍早，大约是年，但她也比我年长——感谢上帝。不管如何，我在她之后一年到了日本。我们有位共同合伙人，SamSugure，他今年71岁。日本人爱英国时装，也热爱古着。如果其他地方也像日本那样，我早成了百万富翁了。
David：你的品牌似乎与过去几年男装潮流合拍：传统品牌，在欧洲、日本或是美国制造，注重手工和细节。
Nigel：对，我的产品相当小众。小众品牌不那么多：EngineeredGarments算是一个，Yuketen也算，还有Viberg。Visvim差不多也算，不过他们都是在中国制造，却售价高昂。抱歉，我看不出有何理由可以将一双在中国制造的鞋子标价英镑。
David：当你提及“小众（niche）”——这个词对你的意义是什么？
Nigel：“小众”对我而言，意味着独家，少量，出色。我是彻头彻尾的小众。我依然支持出生之地的球队——斯坎索普联足球俱乐部（ScunthorpeUnitedF.C.）我不支持纽卡索队，虽然我现在住那儿！我一直都是被压迫者（anunderdog）。我不得不为我所得到的一切抗争。我将自己比作我的足球队，在英国联盟中位居末列。你可以从最底下往上攀升，你得做到最好。
Anja：如今你是知名古着藏家，不过在我想象中，对你而言最为重要的——比如艾德蒙·希拉里爵士或是乔治·马洛里的登山装束——都是无价之宝。你如何觅到市面上难见踪影的宝贝？
Nigel：我是博物馆的噩梦。他们都知道我这人，不然我也会自报家门！当我上门的时候，我想看所有收藏！至今为止，唯有该死的帝国战争博物馆（ImperialWarMuseum）丝毫不肯帮忙——我敲了整整一年的门。皇家地理学会（RoyalGeographicalSociety）敞开门欢迎我。他们问我，“你想看乔治·马洛里的衣服吗？我们这里就有！”我大叫，“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！”我挑了他的围巾——仍沾着血迹，你知道。我告诉所有人他穿着斜纹软呢（tweed）夹克爬珠峰，不过那不是真的。真相是他在背囊里放了一件斜纹软呢夹克，当有人拍照时，他就绅士一般换上那件夹克。
Anja：有仍在世的带给你灵感的人吗？
Nigel：我曾与意大利设计师NinoCerruti多次合作，他是个了不起的人，带给我不少灵感。我从他那儿买羊绒，给他做了件带帽duffel夹克。他的面料无与伦比。他今年84岁，手下有人为他工作。你知道五年前他告诉我什么吗？他说，“我直到60岁都是跨国花花公子。60岁时，我才真正开始做事。”（笑）好吧，我一直努力工作，但在60岁至65岁这段时间最为卖力！年，我们业绩上了一个台阶。我本人没有。我还是老样子——眼皮下垂，有些小问题得解决。（笑）
Anja：年发生了什么？
Nigel：年时我们生意欠佳，奄奄一息。SamSugure告诉我，“看，你得回头做你真正相信的。”那时我在为Berghaus做咨询，研究登山装束，意识到希拉里爵士登顶珠峰六十周年纪念日即将到来。我跑到湖区看他的衣服，对于我找到的简直无法置信。我真的撞了大运，这改变了我的一生。我找到了希拉里爵士和向导丹增诺盖的照片，整个团队和他们的衣服都无与伦比。我心想，“我得做那样的衣服。”我就去做了。时至今日，我还在做。这有点像那首歌《告诉Laura我爱她》，RickyValance年录的音，他到年还在唱着。老实说，BillHaleyHisComets乐队，他们总共只有一首金曲，《RockAroundTheClock》，凭这么一首，混了多长时间！
Anja：你如何决定从那种古着着手开始设计？你改变或者更新设计吗？
Nigel：是的。我把它们改成我要的样子。（ICabournisethem.Cabourn是他的姓。）我的意思是，你从照片里头只能了解这么多；你需要决定用什么面料，颜色与质地。如今的廓形与上世纪五十年代相比，也不一样了。不过我总会复制一些能够被复制的小细节，比如裁边等等。我深爱上世纪四十年代至五十年代的木制配饰——如今无人制作这些了。
David：你动手改造制作的第一件衣服是？
Nigel：我发现希拉里爵士的珠峰夹克仍被收藏在新西兰Christchurch一家博物馆中，就坐飞机飞奔而去！我看到了那件夹克——好吧，其实是他去南极探险时穿的。我告诉所有人那是珠峰夹克，事实上他穿去南极探险来着。我给混到了一起。大家都以为他登顶珠峰穿的是红夹克，其实是蓝色的。（笑）
David：这些真实或者想象中跟你衣服相关的叙述，价值何在？
Nigel：我是一个相当浪漫的人——衣服上每个小细节，我都可以说故事给你听。有人问我，为什么我的衣服如此昂贵，我就如此回答。故事让你感觉物有所值。我的意思是，这不仅仅是一件旧衣服。多数人做衣服是为了获利。我做衣服，是因为我热爱制作品质出众的东西。假如除此之外我还能赚到钱，那是红利。如果不赚钱，我也不因此而烦恼。
David：最近几年来设计师合作极受欢迎——就好比过去特许经营的当代版。你也做了几个——对你来说，吸引力何在？
Nigel：你赚到钱。你把自己名字转借他人，他们为此付钱。但我不是一概说好。我拒绝了Moncler。他们那时正与Visvim合作，但我不想成为下一个，于是我对他们说，“如果你们与Visvim的合作不成功，跟我也不会成功——我们与Visvim，好比是同一个豆荚中的两颗豆。”我也问起他们的古着，但他们并无收藏。他们追逐的是跟我们相同的一群顾客，那么有什么必要合作呢？等于是在复制自己。当然，我可以从中赚一大笔钱，那种合作赚个三、四十万英镑不在话下。
Anja：最近你在做了四十年男装之后，也开始设计女装。为什么？
Nigel：好吧，我遇见了一位美女。初次见面，我就想，“她看上去人很不错，我敢打赌，跟她在一起会很有意思。”但结果她简直是个噩梦。她是匈牙利人，我对匈牙利人，因为普斯卡什·费伦茨而有些不切实际的浪漫想法。你听说过普斯卡什·费伦茨吗？我爱他。他曾是全世界最好的足球球员。那个女孩长得象格尔达·塔罗（GerdaTaro），当时我正好对罗伯特·卡帕（RobertCapa，著名战地摄影记者）和他的伴侣，德国战地摄影师格尔达·塔罗（GerdaTaro）着迷，我想做些跟西班牙内战有关的事。但我得找到与英国相关的角度，因为我以此著称。我发现有位英国平民志愿参战，就以此为切入点，当然还有卡帕，一一融合其中。对于不确知的，我就编咯！不管如何，我跟那个女孩一同设计了18个月女装。我们一起四处旅行。我根本没对她动手动脚——我不是那样的人！我只是喜欢有她在身边作伴。她的确神似格尔达·塔罗。你知道格尔达·塔罗吗？年，她被坦克压过而死。
Anja：那个女孩仍与你一同工作吗？
Nigel：不，她跑掉了。她真是完全疯了，但我喜欢她。有一天，她突然翻脸，然后就走了。我非常震惊。现在为我设计女装的女孩，之前在DoverStreetMarket，她非常出色，行事正常。
Anja：“真实性（authenticity）”对你来说意义如何？你为什么将“真实性”一词用作广告词？
Nigel：真实性，意思是原创，是由古着而来。面料真实，衣服具备它所号称具备的功能。如果我是从一件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古着入手，上面有木制配饰，那么我的设计也会有木制配饰。我希望我设计的衣服货真价实。我不要娘娘腔的。
Anja：当你把一样实用衣物——比如你经常用到的军装或者登山装改为时装时，这种“真实性”如何随之而改变？
Nigel：这个问题相当高深。多数时候，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得那么深。如果我设计的衣服恰好入时，那就随它去吧。别人随他们自己心意，把这些衣服当成时装——我不这么看。你还是可以穿着去爬山。这些衣服没有以前实用性强，因为现在的衣服要轻得多，但你仍可以穿着去爬山。我做这些是发自热爱。我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解释。这就好比当希拉里爵士被问到他为何决定攀登珠峰；他答道，“我就是喜欢登高。”
David：你入行四十多年，业内有哪些显著的变化吗？
Nigel：奶奶的——无穷无尽！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刚出道时，大伙儿都愿意帮忙。我从银行贷到英镑，仅仅因为我看上去像个还不错的小伙子。那时候你不必抵押房产——银行经理们愿意冒险，给你机会。直到年，在传真机问世之前，我们一切都得靠送快信。而最近十年来，手机改变了一切。我女儿教会我用手机发电邮。我至今不会在电脑上发电邮。（笑）科技他妈的令人恐慌——你知道，对我这样的老头子来说。我得到不少帮助。我的拳击教练告诉我，“Nigel，每样事你都有人帮忙！”
Anja：除了身体训练。
Nigel：是的，除了身体训练——这个我得亲力亲为！（笑）
原文发表于Vestoj杂志第五期：关于时尚与缓慢（OnFashionandSlowness）。
NigelCabourn年秋冬系列
摄影：OliviaLorraineTran
ChampMagazine
编译：DaisyJi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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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编辑：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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